照沟渠

tips:狗O私预警,一一六案件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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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要活成什么样子才能算得是一个对人民,对社会有用的人?

 

2010年的李达康说要有初心。

 

他说,大家都是知道我的,中文系秘书科出身,以前也要学诗。开头就学苦吟,第一篇就是孟郊。孟郊好啊,他在《去妇》一诗中以“妾心藕中丝,虽断犹牵连”来比拟儿女情长的牢不可破,同样,我们只有具备丝一般韧劲的初心才能在油尽灯枯的时候依旧敢拍着胸脯担保,骄傲地说我活着一辈子,问心无愧。往前我们可以看陶渊明,职场五进五退,生活瓶无储粟,可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生失利者,要不然怎么能“悠然见南山”,嗯?但谁也没想到,陶翁时至暮年还有一句话,“猛志固常在”啊,这是什么?这便是于诗酒风流之外的人格,这便是十足坚韧的初心。缺了哪一种,都不是陶潜本人。而如今我们能看谁呢?说庙堂太高江湖太远的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总觉得这样的人不长眼,数典忘祖,没有良心!这是个……多么好的时代啊,它比起东晋温暖太多,它为当下的无数人实现人生价值提供了一个多么好的舞台?公平、广阔,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人怠慢,还是有人,甘当蛀虫!我不明白,有些人到底在对什么感到失望,高薪养廉到底养在了哪里?难道一个李为民还不够吗?还要有多少个李为民!人民的政府,还撑得起多少个李为民!林城的伤疤还没好啊,它不好看,它鲜血淋漓!但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们是谁?我们的立身之本、我们的初心,是什么吗?难道不应该是平台越大,越要看到无尽的远方、无穷的人们都与我们有关吗?

 

高台上,李达康的食指用力的戳着自己的胸口,一双三角眼也眯起来,他说,良心啊。

 

沙瑞金举着手机的手笑得发颤,这个李达康啊,年轻的时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这是给市政府上语文课呢。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沙瑞金无法形容,他觉得李达康身上有一股劲儿,一种压缩到极致后迸发出的精气,让那么单薄的一个人,能够在下放林城后提出破旧立新,绝处逢生,能够问题过还有自揭伤疤的勇气,大刀阔斧一往无前。了不起,李达康曾经经历过什么他想象不出来,但他由衷敬佩这样的人,这样蓬勃的生气。

 

沙瑞金放下已经发烫的手机,捏了捏因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有些酸胀的山根。说起来有点好笑,他发现有的时候听李达康骂人其实是一种享受,听完后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心底的开心和轻松。但这种愉悦并不是轻飘飘的、似有若无的玩笑,相反,它很沉重,沉得砸手,沉得真实,像一块石头一样掷地有声,让人安心。

 

很难得。

 

他想起前段日子一一六事件的收场,事办的漂亮,代价也不小,但风光过后还剩下什么?开发区的投资商吓跑了一半,刚谈拢的两个意向又举棋不定,职位空缺,人人自危,就像扫雷后的荒地,满目疮痍。

 

难啊。

 

他动用了老一辈的几个关系,却依旧没有摆平。所谓水至清则无GDP,大案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永远是最尴尬的时候,没人信你的屋子彻底打扫干净了,手底下的人风声鹤唳,开发商永远认为不走关系不行。

 

前天他还在问二期开发的进展,说得好好的事情突然变卦,他不是没想过反贪后的影响,但就算再有思想准备也吃不消这样当头一棒。省长的位子眼见着要空出来,他见天儿不见李达康的影子,省委书记的奥迪来了又去,从酒局里来饭桌上去。窝火啊,沙瑞金的拇指撵着手里的烟卷,他没有表情,他在等李达康给他一个答复。但哪里有那个时间呢?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他是把尚方宝剑也不能见人就砍,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没想到上来的第一把火就要烧到草场的根上。

 

着急么?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

 

但他还是等,在等李达康给他一个答复。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他惜才。

 

所以还真叫他等到了。还是林城,但没了自行车。他们绕着二期工地周围转了一圈,护城河畔的水汽笼罩着还在开发中荒地,荒地上盖着绿色防尘布的土坡周围长了野草,沙瑞金看着李达康,李达康看着野草,他说,具体情况易学习肯定交代过,我不辩解。我说过京州市市委书记不与任何人做交易,但现在成千上万的人要生存、要吃饭、要就业、要发展,京州毕竟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往后的开发不好做,没有投资,单靠政府撑着过不了多久。当前的GDP已经下降了三个点,林城试点的二期工程还是要继续,更何况……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感谢沙瑞金此时的沉默,沉默是金,理解万岁,起码还不至于让气氛陷入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但他清楚,这种沉默的红利到了峰值就要下跌,没过多久他们就会谈不拢,追根溯源,一个赵立春下台了,拔起萝卜带出泥,说不定未来他很可能是第二个高育良。设想仍在继续,他们并排走在江边的小路上,六月的京州并不凉爽,但李达康的心里却感到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六月天的凉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转过头,看着沙瑞金缓缓地念着那句诗说,但明月挂在天上就应该照亮它力所能及的每一寸角落,不偏爱朱楼绮户、琼楼玉宇;不轻视田垄地头、水道沟渠。万事开头难,反贪的工作是不好做,但万里长征我们已经有了第一步,打铁还需自身硬,我知道你有魄力,但你的底气也该更足些,你不是一个人,再说,世上哪里有扳不正的铁板?同志啊,你只需要慢一点,大浪淘沙,是金子总能留下。

 

沙瑞金的话就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李达康眼底的那捧薪柴,暖融融地烧着,有种老房子起火的既视感,烧得他都感到一点脸红,但李达康并不想停下。这暖意很烫,和熏得像江边的湿润的水汽,长驱直入,一扫心底寒凉的气息,让人相见恨晚。

 

今天月色不错啊,沙瑞金笑着说,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是,李达康附和,天气预报说这一周都是晴天。

 

要不要为了好天气喝一杯?

 

行吧,您说去哪儿?

 

李达康看着沙瑞金眼角的褶皱,有些不解这话题怎么就七拐八拐走向了去往饭桌的不归路。但一切也都还好,酒壮怂人胆,谈风谈月谈发展,有些话混在酒里就好出口了。

 

……

 

纵然此月非比月?

 

纵然此月非比月。

 

但李达康也没想到这一谈就又好久过去,久到真拖过了一一六案的余震,久到二期工程能找到投资商如约进行。他之前感谢沙瑞金,他是易学习的伯乐,但他现在恐怕要更多一点别的东西,高于知遇之恩,也高于朋友之谊。

 

不能辜负啊,舍不得辜负。

 

也算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他站在台上用手指勾画地图,沙瑞金坐在台下看着,目光平静又安然。窗外的阳光像一盆滚烫的热水泼在演讲台上,映出李达康脖颈上细密的汗珠和单薄的身影,投下一片纤长的阴凉,笼罩着地图上还即将动工的,标志着京州地铁四号线的那条红色长龙。


明晃晃,像是河岸旁的一丛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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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PS,祝愉。白嫖很久,终于动笔,写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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